李石雷把自行车放进车库，锁好，掏出钥匙打开门，嘴里道：“爸，我回来了。”
壮壮先跑出来。它如今已经是条老狗了，比以前稳重得多，蹲在李石雷身旁看他换鞋，然后和他一起进门。
沈继伦从楼上下来，穿着一件睡袍，道：“哎呀我的妈，一睡午觉居然睡了这么久，你都回来了。”
李石雷先拉开冰箱，拿出一盘樱桃，吃了两个才说道：“现在还早，其实才三点过。”
沈继伦一看时间，确实还早，正要问他怎么早退了，就看到李石雷眼角乌青乌青的。
他叹了口气，道：“又打架了？我不是说了，别人说什么就随他们去吗，又少不了肉。”说着拿出冰袋用毛巾包着给他敷眼角。
李石雷靠在他肩膀上，委屈巴巴地说道：“谁让他们说你们俩的坏话呢？排挤我就算了，嘴巴不干不净的，活该挨打。”
沈继伦顺手就打了一下他的胳膊，道：“跟你说了不要打架不要打架，你忘了我跟你说你小叔叔怎么死的？你今年也才十七岁，少让我操点心。”
李石雷撇了撇嘴，道：“我不是已经很少打架了吗……我爸呢？”
他说的也是实话，他这时候确实已经很少打架了。
他七八岁的时候，刚开始懂点事，但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班上的同学都不愿意跟他玩儿，而且还会欺负他。
后来有一天，沈继伦和李丛文对他说要给他转学了，让他去了新学校不要跟别人说家里有两个爸爸。因为别的孩子都是一个爸爸，一个妈妈，他如果表现出不同的话，别人就会不理他了。
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和别人有很大的不同，懵懵懂懂间认真地记住了沈爸爸的话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有两个爸爸。
长到15岁，中学要毕业了，他最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最好的朋友。没想到，一个暑假过去，他再被沈爸爸送到高中部去报名时，大家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。
他为了这个，和李丛文还有沈继伦大吵了一架。沈继伦当时正在切菜，一气之下分了神，把手切了好大一条口子，血流如注，把李丛文吓坏了。十几年了，他又动手打了李石雷。
李石雷简直不敢置信他爸还会动手打他，冲口就说要搬出去住。李丛文盛怒之下，直接开门把他推了出去，骂道：“你倒是自己去住啊！你沈爸爸这么多年对你比对亲生的还好，你就这么气他？你如今翅膀硬了，你自己去飞吧！”
他咬牙切齿地就跑了，还没等张开翅膀飞呢，就被偷了钱包。想来想去，不能去程叔叔那里，他会把自己骂死；吕叔叔现在应该在邻市邹姐姐家里；哥哥前两天跟李叔叔去德国了；奶奶家没钱去不了……好像，只能去妈那里了。
到了他妈家，没等进门呢，就看出继父不高兴。他踌躇了一会儿，撒谎说就是来看看，又走了。
他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，等回过神来，已经快到家门口了。
他徘徊着不敢进去，也不好意思进去，犹豫间看到沈爸爸的身影仿佛出来了，忙躲了起来。
“你十三四岁的时候没准儿比他还不懂事呢，你打他干嘛？还赶出去？要出点儿事我跟你说，你肠子都得悔青。”沈继伦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，“学校有人吗？我又出来看一趟了，还没回来。”
电话那头显然是李丛文，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，沈继伦道：“那怎么也是我们造成的，要不是我们，他七八岁的时候为什么被人欺负？为什么要转学？”
他顿了一会儿，听那边说话，又道：“还是的呀，那都是我们给他找的事。像这次，那最好的朋友背叛他了，还不兴他难受了？这孩子够乖的了，你看他什么时候跟我们吵过架。”
沈继伦向李石雷躲着的灌木丛走来，拿着手机的左手缠着纱布，嘴里道：“你说他能去哪儿？急死我了。我前天才给了他三百，应该饿不着肚子吧。哎呀，这孩子也是，等回来了我好好收拾他我，还离家出走，不接电话。”
李石雷摸着饿扁了的肚子，默默地委屈地想：“我才不是离家出走，是我爸赶我走……而且手机被偷了嘛……”
沈继伦坐在花坛边，挂了电话，往小区门口的方向看着，看了一会儿，用双手搓了搓脸。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，李石雷听他低呼了一声，自言自语道：“个小混蛋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？这么气我。唉——”
李石雷想起这么多年来，沈爸爸是如何对他好的，感觉鼻子酸起来。
沈继伦又坐了一会儿，焦虑地抖着腿，最后长叹了口气，起身往回走。
李石雷更不敢回去了，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沈爸爸，只好又往外走。没想到到了门口，就遇到程煜。
他下意识就想跑，程煜把手上的东西一扔，也没追上来，只是指着他道：“你给我站住！你长本事了你！”
说实话，李石雷最怵的不是他擦，是程煜。因为程煜在他很小的时候，给他上过一堂十分“深入”的生物课，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。
而且吕蒙看他爸的面子上，一般不管他，况且也有自己的孩子，所以注意力没在他身上。岳轩那更是一直把他当小弟弟宠，宠得没边儿。只有程煜，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孩子，就跟他两个爸一起盯着他，有时候比他两个爸管得还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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